2013年3月6日 星期三

人間異語:身背未爆彈 不敢談戀愛

陳玉梅 2013/03/02
 

輻射屋受害者 陳小姐
Q:當年核電廠輻射廢鐵外流製成鐵窗鋼條,造成你的幼稚園輻射污染,19年來,妳怎麼理解發生在妳身上的事?
A:我在彰化這間幼稚園念兩年,那時我4、5歲,輻射鐵窗已存在數年,直到我畢業兩年,才被檢驗出輻射值超高,影響數百個小朋友。我的老師當時懷孕,當我長大了解輻射對胎兒的影響,簡直不敢想像她孩子怎麼了。
開始意識在我身上的事,是小學三年級,醫護人員來學校把當年念這間幼稚園的小朋友統統找出來,找到我時,她說:「妳幼稚園同班同學一個血癌走了、一個骨癌走了。」我當時並不知道那是什麼,只是不解為什麼我們要做這麼多檢查,抽這麼多血?那時大家都很瘦,很多小朋友因為抽不到血,不停換部位抽,在哭。
國中時,我看到車諾比紀錄片,發現這跟我有點關聯,開始上網找資料,我逐漸了解為什麼當年那小朋友會得血癌,因輻射造成血液性癌症潛伏期是5─10年,我開始擔心我的身體。後來又聽說一個小朋友15歲時,骨癌走了。
Q:感覺身體有何異樣?
A:輻射發病高峰是10─20年,我今年25歲,進入發病高峰。去年血液檢查開始出現病變。其實我小時候很膨皮,國小一、二年級開始暴瘦,直到現在,怎麼吃都這麼瘦;也不太會流汗,可是我記得小時候爬山後,整件衣服濕透的感覺。現在只要天氣熱,我很容易悶到眼睛看不到,再不休息,臉色就漲紅發黑,我不知道這跟輻射有無直接關連,但這是從那之後開始發生的事。小三我曾請我媽幫我問醫師,但醫師說不知道。
罹癌求償還得舉證
我爸媽是中南部人,沒意識問題嚴重。我則覺得自己是不完整的人。不知道以後會怎樣,是很可怕的壓力。我有辦法生小孩嗎?生出來會不會畸形?所以我不敢跟談戀愛,防衛心很重,有人追我,我不給任何機會,很害怕變成別人的負擔。
每次跟身邊朋友講,他們也很難懂,所以我把心力都轉移到工作跟創作。我念電影,但我家境不好,念研究所都靠自己接案賺生活費跟學費,每月至少要賺2、3萬元,還要念書,很忙。
Q:政府怎麼幫你們?
A:政府隱瞞一些消息,比如不公布輻射值,我後來查到我那間幼稚園是污染最嚴重的兩地方之一,我很想知道,那些同學現在怎麼了?
幼稚園後來拆了,但這事始終沒人負責,原能會補助我們每年健檢跟門診一次,現在連健檢項目都減少,2011年也刪掉門診補助。去年我檢查血液有問題,應該要去掛家醫科看健檢報告看要繼續看哪一科,最多500元,我都要自己付;接下來還要做很多檢查,可是我的經濟狀況讓我實在付不下去。
這世界很荒謬,輻射受害者死的死,消失的消失。除了民間團體幫忙募款,沒人管我們。這制度太爛了,像我如果癌症發病要申請賠償,還要負舉證責任,可是這麼多年,還有環境等多重因素交互影響,等我真的舉證罹癌是因當初輻射造成,我大概也癌末快掛了吧!
這麼多年,我一直在等受害者出來講話,但沒人。那天聽說要續建核四,我受不了覺得要站出來,因我再不講,誰會講?這政府連輻射屋受害者都無法解決,能應付核災?只能用草菅人命形容。
記者陳玉梅採訪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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