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有中國維權教授之稱的張博樹認為,「六四」事件過後,中國政治思想界發生了重大變化;值此「六四」天安門事件26週年之際,今年60歲的中國憲政學者、美國哥倫比亞大學客座教授張博樹,在香港出版新書《改變中國:六四以來的中國政治思潮》,就26年前發生的六四慘劇,對中國政治思潮的深遠影響,進行分析。
張博樹教授接受BBC中文網專訪時表示,「『六四』以來中國社會發生很大變化,中國的思想界也出現鉅大變遷」。他說,當今的中國政治思想,出現「高度分裂」,而且「深刻地折射出,中國今天所面臨的轉型困境」。
(權貴資本主義的急劇發展,是中共對「六四」開槍,所帶來嚴重社會後果)
六四讓中共害怕政治改革
用「六四」時間的分界點,來研究中國政治思潮;1989年天安門事件,到底對中國政治思潮造成什麼影響?
張博樹認為,「六四」天安門事件是當代中國重要分水嶺。「六四」之前,是中國改革開放10年,即文化大革命結束後,1978-1989年這段時間,大體上是中國人反思文革傷痛的歷史階段,希望找到政治上、經濟上的現代化之路,並在這方面作出相當大的努力,同時80年代也是個思想解放的10年。但「六四」當時的中國共產黨政權強行,把學生對於推動政治改革,市民要求反腐敗,以及和平呼聲,通通鎮壓下去,這一件事件構成重大的歷史轉折;即終止前面10年的改革開放,「特別是政治改革、思想解放的浪潮」。
「六四」以後,中國的經濟改革雖然繼續下去,特別是1992年鄧小平南巡以後,中國的市場改革還延續著80年代的邏輯;但是「六四」以後,非常重要一項變化,即「終止政治體制改革,並且還向後倒退」。
六四改變了中國一代人民的命運。今天中國社會所最關注的,比如貪官腐敗問題、官民矛盾問題,這些說起來,其實都是和「六四」以後,中國在政治發展、經濟發展層面,巨大落差矛盾背景下,所衍生的問題。
從中國思想界的角度來談「六四」以後的中國變化,希望能突顯一項問題,即中國在這段期間的演變,特別是權貴資本主義的急劇發展,這是中共對「六四」開槍,所帶來的重大社會後果;然而,對於這一後果,中共官方從來不允許民間社會進行深刻、自由討論。
(習近平的反貪腐非「運動式反腐」,是選擇性整肅異己)
習近平的新極權
2012年習近平就任後的中共政權,被稱為一種「新極權」,這類對於異議人士的打壓,跟「六四」事件的歷史關聯性如何?對此,張博樹認為,「六四」的基本屬性是中共當權者,用鎮壓手段,來阻斷中國民主化進程,打壓民間呼聲;而這類呼聲在一個正常國家,是發展的常態現象。
張博樹指出,1989年期間,當時他就在北京;那時候胡耀邦去世了,學生們的口號訴求非常簡單:1.希望給胡耀邦一個公正的歷史評價;2.希望增加新聞自由度,80年代中國已經討論,準備公布新聞法,因此當時學生希望有更多的言論自由,是完全正當的;3.認為官員應該公布財產,這在六四學生運動,就已經提出來;不過,到現在中共政權還做不到。4.學生提出「反官倒」,反腐敗。後來的學生運動演變為全民運動,重要共識為,中國要建設成為,更公平、自由的社會,就必須推動中國政治改革,才能遏制腐敗。
今天習近平,一方面反貪腐,似乎順應社會民意要求,比如打出像徐才厚、周永康這樣的「大老虎」,這在胡溫時期和江澤民時期是無法想像的;不過,習近平的反貪腐,仍非「運動式反腐」,而是選擇性反腐;也不是自由知識分子,所希望的那種「制度性反腐」,即透過改變國家政治結構,改變中國政治遊戲規則,來遏制當權者腐敗;此一主張,至今仍遭習近平加以拒絕。
所以人們發現,今天習近平推動的政策,打壓知識分子與排拒民主改革,這和當年「六四」鄧小平對學生運動、市民運動的鎮壓,是一脈相承的。2者都是為了繼續「壟斷公權力」,繼續「鞏固黨意領導」。從知識分子角度而言,這種中共對於權力壟斷(與不受制約),是今天中國所有問題的根源。
(30年不到的六四歷史,已經呈現斷層,相當可怕!)
六四記憶在中國嚴重斷層
關於願意「思考中國」的年輕人,才是中國的未來,這群人在哪裡?張博樹指出,自己是上個世紀50年代出生者,儘管那一代人們應該承擔責任,但是中國這個國家的未來,還包括中國民主化未來,完全要靠下一代人,以及下下一代。所以《改變中國:六四以來的中國政治思潮》,這本書強調,是寫給更多中國的年輕人。中國未來的進步發展、民主化,需要80-90年代後,甚至更年輕的一代,能夠對中國現實,有深刻理解;相信擁有這種志向的中國年輕人,有一定比率。
「六四」這個概念,對中國的年輕人意謂什麼?為什麼有些人覺得它很重要,有些人卻覺得它不重要?對此,張博樹指出,這和中共黨國透過教育系統、宣傳系統,有意識抹殺這段歷史有直接關係。黨國當然知道這是一段不光彩的歷史,所以之後的1/4個世紀裡,中國的傳媒、出版等所有跟意識型態或教育等相關系統,這件事都是被屏蔽的,即使講了也是歪曲地講。導致「80後」、「90後」這一代年輕人,談起「六四」這段歷史,有些人甚至不知道趙紫陽是誰。我在哥大教過的學生,就有這種情形。想想看,30年不到的歷史,就已經呈現斷層,不再儲存於記憶、知識之中,這是多麼可怕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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