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2019/5/30),泰源起義暨五烈士殉難成仁49週年紀念日。 上週日(5/26),49週年前夕, 台灣政治受難者關懷協會理事長蔡寬裕前輩帶著友人特地路過聖山,在這個戶外民主教室話當年,更特別介紹樹立於此的「泰源起義紀念碑」( 詳見參訪筆記)。在1970年的起義中,原計畫後續由他打開大門接應,可惜關鍵的第一步就失敗。
蔡寬裕理事長(白髮者)解說泰源事件紀念碑。 就在昨天(5/29),促進轉型正義委員會公布 「被監控者訪談」影片,戒嚴時期,人民如何被獨裁者監控,任何人都是線民,包括小孩的保姆,威權政府要摧毀人與人之間的信賴感,扭曲人性。 那個年代,統治者視人民為糞土,泰源起義者的遺體,被兩兩相疊丟進停屍間的冰庫,以為是屠宰場的宰殺動物嗎?這般糟蹋?? 複習今年初寫的泰源起義事件文章,因老藝人鄭惠中打文化部長鄭麗君,文化部長推薦《無法送達的遺書》有感。
49年前的農曆年,再過幾日的2月8日,一群有台獨主張的政治犯,在台東泰源監獄,策動了一場武裝起義,要藉此把台灣獨立的聲音傳到全世界。未成功,竟成仁,5月30日遭槍決。
黨國政府豈能容忍反抗自己的武裝行動?必定要像灰塵般清除記憶檔案,銷毀一切(警察到謝東榮家強搜照片),要掩蓋的是什麼?不想讓人民知道的又是什麼?
大年初一,複習獨裁者的暴政!!
(記於鄭惠中暴力事件後)
迷霧中漸構雛型-泰源事件
泰源事件發生在1970年2月8日,農曆年節間, 之前曾簡略撰文。總覺得這像場迷霧,看不清楚。
泰源五烈士資料,這群年輕人30歲初頭,有軍事背景、強烈的台灣意識,藉外役之便串連革命工作。筆者製表書中的圖說寫著:「1-5鄭金河、陳良、詹天增、謝東榮、江炳興槍決前的照片。原塵封於國家檔案中的照片,是五人寫完遺書後、步上刑場前,被迫在鏡頭前留下對世間的告別。」照片翻拍自《無法送達的遺書》
書中印象深刻的,包括「台灣獨立宣言書(台灣獨立革命軍軍部發行)」、文告(三則),這是在網路上查不到全文的。宣言書第一句即為「深信壓迫與奴隸存在時,為自由奮鬥是應該的,迫害與恐懼跟著時,為爭取幸福是一種權利,……」
家屬對他們的作為,因白色恐怖的關係,不甚清楚,但透過訪談內容、遺書,可以知道有骨有肉的五烈士、家屬的感受。
鄭金河,在泰源事件的角色為策畫。圖片提供:劉重義教授
鄭金河部分(《無法送達的遺書》229頁):
鄭金河對鄭正成說:「台灣如果沒有獨立,是我們這一代年輕人的恥辱。」 他說:「我們要走了,剩下的就留給你們了。」 幾個關鍵字:台灣。獨立。年輕人。恥辱。 短短兩句話,道盡青春的信仰。 台灣獨立,是他們對自己年輕生命最終價值的期許。就像所有年輕的革命分子一樣,革除獨裁者,尋求政治希望。
鄭金河在遺書中,寫著「建國兒」,他把兒子取名為鄭建國,他心目中的理想,化成兒子的名。
然而禁忌的年代,沉默的家族,是這篇的無奈感受。
陳良,在泰源事件的角色為聯絡工作。圖片提供:劉重義教授陳良部分(《無法送達的遺書》237頁):
陳良自小打理農事,在土地上勞動生活,只為求得一家溫飽,當他長成一位魁梧勇健的青年時,只能入伍進海軍陸戰隊,冥冥中彷彿有所命定,他在軍隊裡所遇見的人與事,將徹底改變他的未來。
好比陳老定(陳良之弟)和他的母親、兄長、姊妹,好比那雲林鄉間的左鄰右舍,好比那整個安居平原綠疇的寧靜庄頭,他們都不會知道,那些從土地上培育出的健壯青年們,那些憨厚的人,對於時代裡的強勢政權,已有了叛逆與自覺意識。
陳良的弟弟陳老定,知道泰源事件起事者被判死刑,去面會戴著手銬腳鐐的陳良,這是家屬的最後一面。他們接到領屍通知,卻差點找不到陳良,因為兩兩疊在一起。「被壓在下方的陳良,身材依舊挺拔,他(陳老定)和大哥扛起他,運回雲林。」
真是令人好奇,只有這批死刑犯是這樣處理遺體,還是所有的死刑犯都這樣被草率的疊在一起推進停屍間冰凍?
困惑、監視伴隨而來,家屬只能猜測著「如果不是『海陸仔』,不是『駕駛員』,他也不會涉入蘇東啟案……」。陳良寫給母親的遺書結尾為「該為時代犧牲的孩兒而驕傲」,可是,陳良的母親直到離世,都不知道兒子有寫遺書給她。
陳良寫給母親的遺書。倒數第二段寫著(左頁):「事至今日也無言再提,千言萬語請您不用傷心,要歡歡喜喜才是。該為時代犧牲的孩兒而驕傲。」這句藏在遺書中的密碼「該為時代犧牲的孩兒而驕傲」,不只是寫給家人,也是寫給台灣人的話,為台灣獨立打拼犧牲,是光榮!!照片翻拍自《無法送達的遺書》
詹天增,在泰源事件的角色為領導。圖片提供:劉重義教授詹天增部分(《無法送達的遺書》254-255頁):
長女陪她(詹天增的妹妹)出現在義光教會的追思會上,在那樣的場合裡,她經常是沉默的,像其他家屬一樣,對於曾經發生的一切感到陌生,只有失去家人是真實的。
她女兒還記得當年和她一起到台北領詹天增的大體,亦記得那時為詹天增守靈,獨自一人看著他的遺照,天天插香拜飯,好像那照片裡未曾謀面的舅舅,也需要細心照料。
詹天增給母親的遺書寫到「兒相信人去逝,一定有靈性。兒決心每日來到妳身邊,與妳相處。看妳安眠,見妳吃三餐,遇到心苦病痛,會安慰妳。請妳日日快樂。」他最放心不下的,就是母親詹玉蘭,請託獄友「阿母,你幫我照顧。」又是另一段感人的故事。
謝東榮,在泰源事件的角色是傳遞內部訊息。書裡的照片圖說寫著「謝家當年偷偷藏起的謝東榮照片,未被翻箱倒櫃的管區警察搜走。照片裡俏皮、灑脫的青年笑容,是泰源事件後,謝家人重要的安慰與記憶。」圖片提供:劉重義教授謝東榮部分(《無法送達的遺書》264頁):
他們或許是泰源事件中,最早得知泰源案的家屬。
謝東榮自知會被判處死刑,會面時很平靜,只交待他(哥哥謝東隆)要保重身體,孝順父母。
之後,家裡也常有人來搜東西,如今他們手邊唯一一張謝東榮的照片,是當時妹妹偷偷收起,藏在榻榻米下的照片,也幸虧這張照片,才不至於最後連張照片也沒留。
看到這裡,只好奇,這是什麼鬼?和政治犯有關的一切一切,都不能保留嗎?被國家暴力奪取性命的人,非得煙消雲散,所有相關記憶都得被抹去? 謝東榮給全家人的遺書寫到「還有我的相片請留幾張起來做記念。」難不成,他早料到關於他的一切都會「被消失」? 謝東榮的哥哥謝東隆(養子),「人生因弟弟謝東榮而有痛切的醒悟,開始投身黨外運動」。謝東隆的歷程,讓人聯想到 被政治謀殺的陳文成博士雙親 陳庭茂、徐淑靜,他們痛失愛子後,開啟人生的轉捩點,化悲憤為力量,投入黨外運動,被尊稱為陳老爸、陳老媽。
江炳興,在泰源事件的角色是核心人物。圖片提供:劉重義教授
江炳興部分(《無法送達的遺書》275頁):
這個家在疑惑中度過後半場。
他們疑惑江炳興的死罪,究竟是什麼?一個優秀青年,沒有殺人放火,怎麼就被處決了?怎麼,就成了十惡不赦的壞蛋?怎麼,就成了父母師長說也說不出口的禁忌?怎麼,就像是個咀嚼到最後吞也吞不下的傷痛,更在喉間潰瘍著。
江炳興給弟、妹的遺書寫著「不要以為大哥懷怨而死,相反的,乃抱基督的愛心而死。」
江炳興被認定是泰源事件的核心人物,他自始自終都知道自己在追求什麼,他也一直是母親心中的最痛。他為了不讓家中欠債,選擇讀軍校;他過世後,父親懼怕讓兒女唸書,「讀冊有啥麼路用?讀到像妳阿兄同款?」認為只要小孩不讀書,就不會再有悲劇發生,反射的,正是心中的最痛。
江炳興的父母,都沒來得及看到被國家扣留的兒子遺書,就離世。
總統府秘書長張羣和參軍長黎玉璽,呈給總統關於泰源監獄犯劫械逃獄處理過程,原擬「已針對軍監缺失討改進並計劃將叛亂犯集中綠島監禁受訓」。蔣介石親批紅字:「如此重大叛亂案,豈可以集中綠島管理了事,應將此六犯判刑槍決,而賴張李等三犯,以警衛部隊士兵,而竟預聞逆謀不報,其罪難宥,應照法重處,勿誤。中正 中華民國59年4月27日」。資料來源:五花鹽文章 立於台灣聖山-生態教育園區的「泰源事件紀念碑」。圖片提供:台灣大地文教基金會 誰也沒想到,看一場電影,居然會間接促成樹立泰源事件紀念碑、舉辦追思會(2014/5)。 2014年1月,有幸搭李筱峰教授的順風車,觀看他的學生葉天倫導演的《大稻埕》電影試映,裡面有許多民主前輩,其中哭得最大聲的人權記者陳銘城,經筱峰老師介紹認識,向他介紹台灣聖山-生態教育園區。沒多久,收到他的來電,要帶幾位友人來訪,政治受難者蔡寬裕、吳鐘靈前輩,想為泰源事件立碑,原選址在泰源監獄或其次在綠島,但馬政府持續技術性杯葛,隨著受難者年紀漸大,擔心願望無法實現,種種現實考量下,改至聖山立碑。泰源事件是:1.第一起獄中武裝起義。2.帶有台獨信念,發表「台灣獨立宣言書」。3.反映出台灣人抵抗國民黨統治時期有革命的行動。 《無法送達的遺書:記那些在恐怖年代失落的人》所描敘的社會菁英們,對台灣社會有大同世界的憧憬,對自己有期許,能對生長的土地有所貢獻。 鄭惠中如果連居住土地的故事都不想知道,不願意聽、不願意看,憑什麼只出一張嘴要別人認同她敬愛的“蔣總統”?不勉強他人認同的自由,才是真自由(李崗導演語)。 別忘了,共產黨可是視蔣介石為叛徒、「獨夫民賊」、「流氓劊子手」。這樣的台灣老藝人,能夠挾著打文化部長耳光的光環,到中國投誠而大受重用嗎?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民進黨全面執政,卻容赤抗獨,對國民黨表現友好,心虛謙卑到不可思議境界,還會有公然辱打笑臉示好的文化部長,就顯示台灣仍然存在自以為高尚外省人的自卑現象。
(全文完)
引用台灣大地文教基金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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