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2月2日 星期日

李玉階先生





收錄於2010年海峽兩岸青年學生論壇手冊,第3頁至第15頁





劉文星撰 /朝陽科技大學助理教授(此篇文章收錄在國史館出版的中華民國名人小傳)



   李玉階 先生,是位名不見經傳的當代中國傳奇人物。他的一生,雖說不上是功名顯赫,但卻是多采多姿。他人格光明磊落,從不利用權勢,為他個人或事業圖謀利益;不論處在什麼崗位上,他總是為了國事,盡到自己的一分力量;在做人處世方面,他總是擇善固執,突破萬難,努力把事情做好。這位出生於江南書香世家,幼年受到中國文化薰陶,求學階段又深受西方新文化洗禮的人物,在其近百歲的生涯中,曾經從政、辦報、經商、傳教,一步步反樸歸真,為他的人生開啟了新境界,也為後世留下了難得的典範。



一、英雄出少年



   李玉階 先生,學名鼎年,字玉階,後以字行,祖籍江蘇武進。五世從祖李兆洛,為乾、嘉間常州大儒。曾祖嶽生公博學多才,咸豐十年,殉于洪揚之亂。祖伯房公宰浙江諸暨,以開倉賑災坐劾,病歿於位。祖母 華太 夫人攜子女赴蘇州投託小姑貞孝清修大小姐,遂定居於吳。父德臣公痛先人所遇,耕讀自娛,匾其居曰「耕樂堂」,有子四人,而玉階(以下簡稱玉老)居長。玉老民國前十一年生於蘇州,八十三年卒於台灣,享壽九十四歲。

  民國八年,玉老積極參與上海五四運動,後受  國父 孫中山 先生精神感召,加入中國國民黨。十二年,任上海煙酒公賣局局長。十三年,齊盧之戰後,孫傳芳命其再兼財政局局長。隨著北伐軍勢力的開展,十六年,上海特別市政府成立,黃郛首任特別市市長,潘公展任農工商總局局長,命玉老為該局秘書,不久,玉老又擔任「上海特別市勞資調節委員會」主委。十七年,轉任財政部宋子文部長的簡任秘書。



二、崢嶸頭角,且戰且學道



十九年冬,玉老在南京皈依天德教教主蕭公昌明,蒙賜道名「極初」,此乃其一生宗教事業的發端。廿一年,玉老發起籌設上海宗教哲學研究社暨東方精神療養院,上海總商會會長王曉籟及革命元老王一亭起而響應。不久,蒙黨政當局許可,上海宗教哲學研究社遂于民國廿二年冬成立。先是,天德教已于湘、鄂、贛一帶奠下教基,但尚未得到政府的傳播許可。自玉老發起籌備的上海宗教哲學研究社正式立案後,不僅原有的弘教據點紛紛受到黨政的支持正式立案,而且在他的影響下,新據點亦不斷設立。                                                                                                          廿三年夏,玉老承師命參加在上海舉辦的全國傳道師資班。結訓後,於同年秋天赴陝西傳教。當時他自願辭去財政部秘書工作,轉任財政部駐西北鹽務特派員。即使職務調動,玉老仍不忘從事傳教工作。時陝西省主席邵力子致力開發西北,玉老與其夙有交誼,願以「精神建設西北」相助,遂於廿四年在西安設置弘教據點。



  是時,日本侵華腳步愈發緊湊,廿六年七月二日,玉老謹遵師伯公雲龍至聖之命於抗戰爆發前辭官歸隱華山,並以「涵靜老人」自名。此後以迄卅五年九月以前,大部份的時間都在該地。不過,他的弘教活動並未暫歇。除舉辦法會祈禱超拔亡魂、祈禱抗日勝利外,軍政要員上山拜訪與皈依者絡繹不絕於途。其中最有名的,即卅四集團軍總司令胡宗南將軍於廿九年五月登臨大上方拜訪。再者,當時所以有許多軍人和玉老接觸,與胡宗南麾下大將丁德隆的居中引薦有關。此外,玉老山居期間,致力探索天人文化,卅一年冬完成的《新宗教哲學思想體系》,即這方面研究結晶。後來,玉老於卅三、卅四年間在甘肅弘揚天人教時,此書搏得許多注意,使大眾對該教有了嶄新的認知。



三、轉進蓬萊,力爭新聞自由



  卅四年八月抗戰告終,前此,玉老早已預見國家前景並不看好。卅六年五月,各地爆發學潮及搶米風潮,在此一背景下,玉老遂與上海宗教界人士發起「宗教徒和平建國大同盟」,呼籲國共停止爭端,和平建國。同年夏間,他承淤馳道人指示赴台,是年冬,玉老為遵奉天命,準備舉家遷台。為維持一家的開銷,兼籌弘教經費,乃透過《申報》社長兼上海市議會議長潘公展的介紹,接辦福台公司。豈料該公司舊債累累,挹注資金又為前任負責人挪用,現金週轉不足。玉老為求公司生存,奔走滬台兩地,身心俱疲。時大局日益緊張,人心惶惶不安,他只好分批接眷赴台。不久,福台宣告倒閉。事後,玉老每憶及此事,雖多有感慨,但仍以福台是安排其全家赴台的跳板。                                                                                                     卅八年元月,蔣中正辭總統職,國軍情勢益形不利。四月,中共開始渡江,國軍退出京、滬。同年夏秋之際,蔣鼎文、胡宗南、丁德隆、王仲廉等紛以台灣前途、中國命運相詢玉老,盼其將靜觀所得,發表預測。他為堅定悲觀者信念及喚起八百萬軍民同胞與台灣共存亡決心,特於六月起靜觀世局,撰成〈時勢預測〉。他委託吳鐵城、洪蘭友赴廣州之便,帶呈蔣總裁,又於八月中於《全民日報》正式發表。十月,中華人民共和國建政。是時,各方敦促蔣總裁復行視事,玉老亦請陳立夫、余井塘、洪蘭友、吳稚暉、何應欽、張岳軍等勸進。蔣總裁卒於次年 三月一日 復總統職,領導動員戡亂。卅九年六月韓戰爆發。七、八月,美國海空軍開始駐台。十月,中共加入韓戰。此際時勢走向,與玉老預測若合符節。



  四十年九月,玉老依法申請接辦《自立晚報》。此後十五年,至五十四年十一月退出《自立晚報》以前,是他為台灣民營報業生存與發展的奮鬥階段。時黨公營報紙因得黨政支持,佔盡發行優勢。民營報業處境艱難,業務不易拓展。玉老先聯合北市九家民營報社組織台北市民營報業聯誼會,要求政府根據憲法扶持新聞事業。這個團體成立後,民營報業間的團結增強,業務稍有轉機。除成立民營報廣告聯營處,統籌會員刊登廣告事宜外,也提供聯合向銀行申請借貸的辦法,解決各報員工年終獎金的問題。凡此種種,玉老無不精心擘劃並致力推動。四十一年春,玉老聯合北市民營報業代表,向黨政當局爭取新聞紙進口,豈料,竟得罪國民黨第四組主管,種下《自立晚報》遭到兩次停刊打擊的根由。十月,第四組以該報逕行刊登「孔祥熙即將返國,共赴國難」消息,藉口蔣總裁交待追究來源,對該報施以停刊一個月的處分,並通知省政府執行。其間,省府新聞處處長張彼德折衝往返無功,迫不得已,玉老只有忍痛於四十二年四月七日起,自動停刊七日。是年十月,該報又因國慶日新聞失檢,遭第四組以詆毀元首罪名為由,再度被迫停刊三個月。當時,玉老因不願省主席俞鴻鈞為此困擾,經洽談後,遂毅然接受。此事雖經封鎖,但外國通訊社、外國機關仍爭相報導,徒使政府招致不民主、不重新聞自由的譏評。停刊期間,玉老多方張羅,獲北市民營報業聯誼會道義支持。同時,俞省主席、國民黨中央財務委員會副主委徐柏園設法資助,該報方能渡過三個月的嚴冬。但復刊後,不只發行量銳減,房租積欠半年以上,全體同仁薪金暫支八成,且不能按時發放,常拖欠三個多月。報社每月虧損兩萬餘元,天天在高利貸壓迫下煎熬,在風雨飄搖中掙扎出報,幸賴同仁齊心協力,方能屹立不搖。

                                                                    四十三年五月廿日,玉老開始在《自立晚報》撰寫「天聲人語」專欄,臧否時政得失,言人之所不敢言,頗受各方重視。 六月六日 ,他在專欄發表〈在沒有有力反對黨之前,我們需要一張獨立性的報紙〉,主民營報紙應扮演監督政府施政的角色。在戒嚴時期,能敢如此倡言,實屬難能可貴。而經過玉老多年來的努力,《自立晚報》亦樹立了能言敢言的獨特風格。在民營報業爭取輿論自由的同時,四十三年八月廿七日,內政部首先對《中國新聞》等十家不良雜誌予以定期停刊處分。 十一月五日 ,內政部制定公布「戰時出版品禁止或限制登載事項」九項,引起民營報紙的強烈反彈。玉老遂於 十一月八日 的社論中建議,政府與其以明確規章規範新聞報導尺度,不如由我國出版界共同集會,依此九大禁例的精神制定一出版公約,由大家自動遵守,其成效將比行政命令好得多。次日,玉老於社論中質疑內政部制定的「戰時出版品禁止或限制登載事項」與出版法第卅五條之「立法精神」未盡吻合,有違法之虞。經各方力爭,行政院卒令戰時出版品禁限辦法暫緩實施。四十七年四月,內政部秘密修改出版法,秘密送請立法院審議。消息曝光後,又激起輿論界抗爭。 五月二日 ,玉老以政府修訂出版法,將對新聞自由有莫大妨害,宣布脫黨,並刊登啟事。此後,《自立晚報》報頭下方即標示「無黨無派,獨立經營」。四十八年三月,《自由中國》發行人雷震以「誹謗」、「偽造文書」、「有利於叛徒宣傳」罪嫌遭台北地方法院收押,玉老與青年黨領袖夏濤聲、詩人周子棄到庭聲援,玉老等人甚至攜帶機關圖章,準備必要時為雷交保。後來,此事經胡適出面斡旋,方得化解。但次年九月,雷震卻以涉嫌叛亂被捕。十二月,玉老有感於雷案不利於民主政治發展,乃連載《今日的國事問題》於《自立晚報》,痛陳利害,直言不諱。 五十年八月廿五日 ,玉老應行政院長陳誠之邀,出席陽明山二次會議,聯合民營各報負責人於會中建議廢除消極性出版法,由新聞界制定積極性「新聞自律」。他們並建議「取消戰時用紙節約辦法及類似措施,開放自四十二年起實施的報禁。」這些共同意見,成為本會最重視的主張,並促成新聞評議會的成立。


   五十四年冬,玉老因政治性問題被迫退出《自立晚報》。屆退前夕,《自立晚報》發行量增加二倍,廣告收入增加十幾倍,報社由虧轉盈,私人債務得以償清,並全數出讓李家班十四年來所換得的三分之一股權。玉老經營該報十五年,不斷向逆境奮鬥,維持《自立》命脈於不墜,奠定超然公正的地位,誠為該報發展史上承先啟後的功臣。迄今,《自立》同仁仍對其堅毅不拔的奮鬥精神感念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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