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證228》口述歷史。(攝影/潘小俠、鍾宜杰)
真相只有一個,而解釋真相卻有各種立場與方法。
「如果沒有我們八年抗戰打敗日本鬼子,哪來台灣光復?」
「你們這些數典忘祖的亡國奴」。
這就是「祖國同胞」對「次等國民」的驕傲心態。
台灣人流淚歡迎一群面黃肌瘦,背著鍋子、雨傘,穿草鞋、衣衫襤褸的祖國大軍,卻驚訝地看到他們隨地大小便、吐痰,不會使用電燈和水龍頭,不會騎腳踏車,吃飯、買東西不付錢的「台灣人解放者」們,實在傻眼。
陳儀一行迅速接收日偽財產110億台幣(當時等於55億美元),20萬戶住宅宿舍,7家銀行及30億日台圓、65座機場、9百多架飛機、2千多輛軍用戰車及卡車、40萬軍備、54萬件軍服;所有現代化的工廠、水力、發電、公路、鐵路、港口,以及18萬1千多甲耕地和全台百分之90以上的山林;加上各地機關、學校、醫院、戲院等等。行政院資源委員會立刻把銀行、保險、金庫、石油、鋼鐵等22個列為國營事業;把電力、肥料、機械、水泥、製紙、製糖等30個列為國省合營;306個為省營(農林、工礦、貿易、交通、土地);97個縣營及19個黨營事業(11家戲院及其他的百貨公司)。一舉奪占瓜分台灣的資源殆盡。
前進指揮所主任葛敬恩侵吞安藤利吉總督孝敬他的120公斤黃金,仍將他以戰犯名義移送南京。接收大員各個「五子登科」(《衣服》料子、房子、車子、金子、女子),各大寺廟一夜之間突然被接收者登記占為己有,演出「乞丐趕廟公」的大醜劇。專賣局長任維鈞回答省參議員質詢時,強辯說樟腦存貨被白蟻吃掉(引起哄堂大笑),上等鴉片被白蟻吃掉70多公斤。台北縣長陸桂祥貪汙5億元被追查,縣府及稅捐處居然失火燒掉了所有帳冊。葛敬恩的女婿李卓芝暗中以40萬元買下價值數仟萬的台灣製紙大機器,被追討後才吐出5萬元而不了了之。
幾個月後,舊總督府門口出現一幅「狗來豬去」的諷刺漫畫。「阿山」成了貪汙、懶散、骯髒的中國人的代用語,「半山」或「重慶乞食」則是重慶的台灣人接收大員及大小嘍囉們。
1946年春節一幅對聯道盡了一切:「開口奴化,閉口奴化,卑躬屈膝,奴顏事仇,竟稱獨立自主;伸手要金,縮手要銀,與民爭利,唯利是圖,也說為民服務。」
台灣無可用之材,「台灣人不懂國語」,1946年初臺灣省行政長官公署正副18位首長中,只有「半山」宋斐如為教育處副處長;公署直屬各機關的16名主管中,只有台北保健館長王耀東、天然瓦斯研究所所長陳尚文兩個「半山」。17個縣市中只有3個半山的台北市長黃朝琴、新竹縣長劉啟光和高雄縣長謝東閔。農林檢察處長葉聲鐘的小老婆遞補為技正;台中法院院長的妻舅及親戚占該院近20人;高雄市長連謀帶來一大批福建惠安同鄉。阿里山鄒族的關東軍上尉湯守仁只配當國小體育代課教員。
長官公署控制全台灣的生產與投資,小學生買一支鉛筆或一本簿子都要向公家購買。短短一年半,台灣變成地獄,民生物價暴漲,台北市零售米價自1斤2毛漲到80元,上漲幅度高達400倍。天花、霍亂、鼠疫等早已絕跡的傳染病,又從祖國帶進來到處蔓延。
1947年2月27日下午,6個專賣局查緝員在台北市延平北路天馬茶房附近查緝私煙,來不及躲起來的林江邁被葉德根用手槍敲擊頭部,引起圍觀路人憤而喊打。傅學通在逃竄時開槍打死路人陳文溪。憤怒的群眾湧向西寧北路的建昌派出所要求懲兇,警局推說已將兇手交給憲兵團,部分群眾又湧向憲兵團。
2月28日上午9時,敲鑼打鼓的民眾湧向專賣局要討回公道,先搗毀延平北路派出所玻璃、物品等,10時再至重慶南路一段專賣局台北分局毆殺職員、搗毀器物、縱火,11時則湧向羅斯福路的專賣總局。下午1時,民眾湧至長官公署(行政院)請願,突遭樓上機槍掃射,多人傷亡。「打阿山」的怒火迅速燎原,一些人攻占新公園台灣廣播電台,向全國廣播「與其餓死,不如起來反抗,驅逐貪官汙吏,以求生存。」當晚,板橋、基隆民眾已起義,第二天桃園、新竹,接著台中、雲林、嘉義、台南、高雄以至花蓮、台東,在幾天內都回應台北的起義了。
3月1日,台北市參議員、制憲國代、省參議員、國民參政員共同組成「緝煙血案調查委員會」,陳儀又在3月1日指派周一鶚、任顯群等5名官方代表加入,改為「二二八事件處理委員會」。但是台中有謝雪紅,斗六、虎尾有陳篡地醫師,嘉義有三青團的陳復志,屏東有葉秋木副議長,全台各地領導青年們已經展開戰鬥了。
陳儀靜待南京方面蔣介石的下令,對愚直守法的台灣仕紳「以拖待變」。3月5日下午,他接獲蔣介石電文「陳長官,已派兵一團,並派憲兵一營,限本月7日由滬(上海)啟運,勿念。」的電報,開始準備鎮暴,但仍滿口謊言宣稱「中華民族最偉大的德行就是寬大,不以怨報怨。我們對本省自己的同胞,難道還不會發揮偉大的美德嗎?」
3月6日,高雄要塞司令彭孟緝率先行動,先扣押7名談判代表,旋即逮捕凃光明、范滄榕與曾豐明(後來就地正法),再派兵下山攻打高雄市政府、火車站與高雄中學,2、3天內高雄淪為人間煉獄。處委會宣傳組長王添灯抱最後一線希望,草擬《三十二條處理大綱》,主要內容為制定《省自治法》,6月前縣市長民選,警務處及各縣市警察局長應由本省人擔任,公營事業主管、地方法院各司法人員由本省人或過半數充任,保障基本人權、經濟管理合理化⋯⋯等等。特務混進中山堂大聲叫囂,混亂中又加上10條,包括本省陸海空軍應儘量採用本省人,撤銷警備總司令部,無條件釋放戰犯及漢奸嫌疑被拘禁者等條文,使國民政府以此為「叛亂」藉口進行軍事鎮壓。
3月7日下午5時,陳儀怒拒《四十二條處理大綱》。晚上,王添灯最後一次廣播後,警總參謀長柯遠芬心情愉快,「現在他們的陰謀暴露了,現在是我們理直氣壯了,我們苦守了8天,今天我們才掙得主動,黑暗的日子過去了,光明就在眼前,我們為什麼不高興呢?」
3月8日下午3時,兩營憲兵登陸基隆,開始掃射,9日凌晨,二十一師部隊自基隆抵達台北。10日陳儀宣布全省戒嚴,國軍開始由北向南展開「3月大屠殺」。至3月17日國防部長白崇禧率蔣經國來台,電告蔣介石:「全台秩序大致恢復,尚有少數奸黨與武裝暴徒合流,刻在追剿。」
事實上只有嘉義(紅毛埤、水上機場)、雲林(虎尾機場、樟湖戰役)及台中(二七部隊)真正與國軍戰鬥,其他各地的台灣人只有靜待二十一軍、彭孟緝部隊及特務的宰割。為什麼許多受過日本兵作戰訓練的台灣人終究慘敗呢?首先是仕紳們不希望「叛國」,只要求民主自治,面對2千年來從未有過的「人民作主」,只有皇帝獨裁的中國人,根本就是兔子向獅子要求和平理性,然後被獅子一口吞下肚。心存「我又沒犯法,幹嘛要跑」念頭的律師、醫生、教授們毫無警覺地受難。
各自為政,只有少數槍械,而且無法串聯(只有中部支援嘉義)的「台灣兵」,就在高唱特攻隊的《預料練》悲壯軍歌中,一批批陣亡或被捕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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