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六八年,四十一歲的台灣女詩人杜潘芳格發表〈中元節〉這首詩。過了四十三年的現在,仍然令人深思。
「你/喜愛在紛雜的人群裡/追求「忘我」。
而我/越來越清醒/貢獻於中元節祭典的
豬,張開著嘴/緊緊咬著一個「甘願」/
無論何時/使牠咬著「甘願」的/是你,
不然就是我」
農曆初一、十五或初二、十六就拜,七月是大月,十五更是大日。曾亡命日本的台灣獨立運動家史明,一九九○年代得以返台後,每年這一天為台灣歷史上三反五亂的孤魂野鬼祭祀,但民間都以忌鬼而祭之。
即使已都市化了,大樓林立的街道旁,這一天,這時節當然銀紙燒得煙灰四溢。有拜有保庇,但怎麼辦?意思意思。
日本的祭祀演化出一套莊嚴禮儀;韓國也有莊重的一面。台灣人喜愛看日劇、韓劇,如果細心一些,應該可以看到人家的樣子。有像我們國度:罐裝飲料、泡麵、盒裝餅乾…,從超市買來現成的零食,堆在臨時架設的供桌上,就拜了的嗎?一些公務機關也一樣。
同是東亞國家,日本和韓國在祭祀時,是穿著禮服的;婚慶喪祭時也一樣。台灣是因為亞熱帶氣候?還是因為沒有國家的原因?隨隨便便、沒有樣子。服裝流行化趕時髦,但場合的禮儀比起南亞國家遜色,更遑論歐美。
這應是生活中缺乏形式和儀式所造成的。杜潘芳格的詩,批評了「你」─有權力的人、殖民者,也反思了「自己」─作為一個詩人、知識人。追求「忘我」,意思是遺忘主體性的權利和責任。飼神豬、咬甘願,在中元節的祭祀中,看到咬著橘子的豬,甘願在統治權力下苟延的世態,不追求自我重建。權力結構的共犯沒有殖民者罪的觀念,被宰制的人民沒有恥的醒悟。
政治是在民主化的形式發展,但台灣社會呢?有進步性的公民意識嗎?有近代的市民權意識嗎?沒有真實的國家也無妨,只要拜拜,個人得到保庇,就好了嗎?但是,拜拜也要有拜拜的禮儀,不是嗎?
(作者李敏勇,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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