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蔣介石吃飽飯，真是一個王八蛋」原住民菁英教師50年人生全變了

20181207謝孟穎

 

        「蔣介石吃飽飯，真是一個王八蛋」，當今台灣罵政治人物「王八蛋」並不是稀奇事，但在1950年代的台灣，泰雅族教師邱致明就因為把一句歌詞的「毛澤東」改為「蔣介石」，開啟長達50多年的人生巨變──不僅坐了5年牢、出獄後丟失教職只能做體力活、隨時必須到派出所報到，妻子也子也被鄉親視為「匪諜」，時隔54年才終於等到國家一個道歉。
促轉會9日將舉行第二波刑事有罪判決撤銷公告儀式，名單計1505人，其中有27名為原住民政治案件當事人，擔任致詞的邱致明正是其中之一。據促轉會提供資料，邱致明原是新竹尖石鄉太雅族人，於1950年代是極少數能考上師範的菁英，入獄前也常在村民大會上擔任翻譯、為族人解說政令，然而在1954年因為改編〈一二三〉民謠歌詞，教導孩子與鄉親唱，在1964年被控煽動「山地同胞」叛亂，後遭台灣警備總司令部判刑5年、褫奪公權3年。

剛生產完走一天一夜山路　一話別5年再見

日前促轉兼任委員高天惠（'Eleng Tjaljimaraw）拜會邱致明，邱妻高白蘭表示，當初得知邱致明被捕後，剛生完孩子2周的她跟叔叔走了一天一夜山路、從新竹尖石鄉到桃園復興鄉，耗盡力氣雙腳負傷卻只能講上2、3句話，時至今日想起這段她都還是會泛淚。「我不知道那段路是如何走完的，也不知道我的先生到底做了什麼，從那通電話以後，再見到我的先生已經是5年以後了。」高白蘭說。而在妻子講述這5年經歷時，原本與促轉委員侃侃而談的邱致明都沉默了。

9日促轉會將進行第二波有罪判決撤銷公告儀式，其中高澤照、邱致明兩名男性的名字，不僅代表原住民受難的一頁縮影，也代表泰雅族女性高白蘭身為「獄外之囚」的人生。(網路截圖)

諷刺蔣介石的代價不只有5年牢獄之災。邱致明出獄後失去教職，只能從事體力勞動勉強度日，原本會去村民大會後來都不敢去了，也必須時時到派出所報到；至於妻子高白蘭，因為父親高澤照遭槍決、叔叔高澤清被牽連入獄、丈夫又入獄，一家原本在擔任教師的男丁都捲入叛亂案，讓她被全鄉里視為「匪諜」，受盡排擠，成為「獄外之囚」。
多年來受到的排擠，也讓邱致明變得沉默寡言，直到促轉委員高天惠拜訪、談自己小時候父親擔任牧師講道稿都必須先送警局審核、禮拜也有警察在後方「盯場」的往事，邱致明話說不完，而高白蘭當場表示：「好奇怪，他（邱致明）因為生病，在家都已經不講話了，今天你們來，我才知道他還那麼會講話。」

還原真相讓「犯罪」的傷痕解放

促轉委員高天惠向邱致明表示，9日刑事有罪判決撤銷公告儀式的意義在於「國家要透過公告儀式，讓所有人知道你們無罪」，而促轉會表示，平復司法不公的業務不只是賠償或回復案件當事人被剝奪的權利，對受難者與家屬來說更重意的意義是還原過去真相、公諸於世，讓受難者從「前科」、「犯罪」的傷痕解放，不再再反覆追問自己究竟犯了什麼樣的「罪」導致往後磨難。

日前促轉兼任委員高天惠（右）（'Eleng Tjaljimaraw）拜會泰雅族教師邱致明（左後），邱妻高白蘭（左前）表示， 談及當初得知邱致明被捕後，至今日想起這段她都還是會泛淚。（中華民國促進轉型正義委員會提供）

儘管一些政治受難者已領有國家補償，但促轉會也強調，人權迫害事件對受難者生命歷程的影響是不可逆的，「即使國家事後給予再多的金錢，仍無法喚回逝去的青春、破碎的親情及曾擁有過的理想和未來」，因此判決撤銷公告儀式的重要意義在國家透過儀式對當事人承認錯誤、表示反省，同時也表明國家釐清真相、還原歷史的決心。

原民菁英發聲卻受難　第二波名單將公告平反 

本次公告名單中，也包括同時槍決的高一生（Uyongu Yata'uyungana，鄒族，曾為教師、吳鳳鄉（今阿里山鄉）長）、林瑞昌（Losin Watan，泰雅族，曾為醫師、省議員）、高澤照（泰雅族，曾為警官）等，這些人皆是當時少見原住民菁英、長期發聲爭取族群權益卻因而受難，甚至整個親族遭受牽連。而9日公告儀式，促轉會也將融合泰雅族用以和平解決紛爭的Sbalay傳統文化，即犯錯一方釋出誠意、多方見證下雙方共同釐清真相與責任、以談判代替武力解決爭端的精神，平復原住民受難者多年來的傷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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