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杉磯傳真】 有一扇門

◎王丹

前兩天，我在我的臉書上Po了一個帖子，內容如下：有一扇門，我怎麼推都推不開，因為門上寫著一個字──「拉」。帖子引起很多網友按讚，有的說「好好笑」，有的說「太冷了」，百分之九十九的網友是把這個帖子當做我的一個冷笑話或者爛梗看。

這其實也沒錯，因為這本來就是我忘記了從哪裡看來的一個笑話。可是，我把它貼出來，卻不是因為這是一個冷笑話，而是因為，我從中看到的，其實是一些真正沉重的東西。

第一，既然是用拉的方式才能打開的門，那麼我們無論怎麼努力去推，也不會打開門的。在生活中，不也是如此嗎？我們經常會做一些其實我們根本做不到的事。有些事情，根本就是我們使用錯了方式，但是我們並不了解原因，還是一如既往地做下去，而幾乎永遠沒有結果。這就是所謂的「薛西弗斯的神話」，還有什麼悲劇，大過這個呢？我相信，如果我們有機會回顧自己的一生，會發現很多的時間和精力，其實都是浪費在做一些我們永遠也做不到的事情上。生活，不可能總是在理性計算的範圍內，那麼多的哲學家用悲觀的立場看到人生，不是沒有道理的。

第二，在反覆推門的時候，如果我們停下來，看一眼門上，是很容易看到那個提示的「拉」字的。然而，我們往往只是固執地繼續推，而不會停下來看看。在生活中就是這樣，有些事，很清楚地擺在那裡，但是我們就是沒有看到。

沒看到也有兩種情況：一種是出於我們的短視和無知。我們根本就沒有學會面對困境的方法，我們不知道當我們無法繼續前進的時候，需要停下來進行思考，找出問題的所在。大部分情況下，我們都是按照原來的方式反覆嘗試，最後的結果就是放棄。另一種更加悲劇，那就是我們故意不去看到一些事實。很多情況下，其實我們是隱隱約約知道真相的，但是我們會選擇迴避。這或許是因為一旦看到真正的問題，等於承認自己以前的愚鈍，這是很多人寧願放棄前進，也不願去面對的。也就是說，「面子」問題壓倒了真理。

還有一種情況是，真相往往是殘酷而沉重的，一旦認識到，我們就要承擔責任，而很多人對於責任是希望迴避的，因此乾脆選擇不睜開眼睛。不管哪一種情況，在生活中都是比比皆是的。

第三，我們反覆推門而推不開，其實是因為那門本來是要去拉的，這樣的事情把它寫出來，似乎非常荒誕。正因為太過於荒誕，網友們才一律把它當做笑話來看。可是，其實在生活中，這樣的荒誕以各種方式存在。我們應當認識到，有一種荒誕，簡單而清晰，它叫做現實。

通常我們把荒誕跟現實做一個區隔，以為荒誕的事情終將被結束，然後我們可以回到現實。我們忘了，荒誕並不必然是現實的異類表現，有的時候它本身就是生活的一部分，存在於我們的日常小事的周圍。如果我們認真去想周圍的事情，就可以發現其實荒誕到處存在。唯有認識到這一點，我們才不會把荒誕當做笑話。

也許，從一個冷笑話，看出這些沉重的人生軌跡，就是一種做為現實的荒誕吧。 ●

出處:自由時報電子報
http://www.libertytimes.com.tw/2013/new/apr/17/today-article3.ht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