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乾任 2015/07/03
八仙塵爆屆滿一周,回顧一周下來發生的事情,真的會很感動,同時又很憤怒。
感動的是,民間社會全體總動員。事發當下,群眾沒有倉皇逃生,而是留下救人,甚至一堆也受傷的傻子還讓別人先送醫;已經嚴重過勞的醫護人員,也放棄休假,堅守崗位幫助傷患;常被嘲諷愛賺錢的醫美診所聯合起來,提供免費醫療照護,減輕大醫院的負擔;民眾聽說開刀可能缺血,就捲起袖子捐血(不到半天血庫達安全水位),甚至聽說有人要捐皮,蛋皮不能捐;聽說治療費用龐大、求償時間漫長就捐款(捐款已經破六億),藝人朋友紛紛發聲打氣,寫歌錄歌,我相信除了新聞媒報導,還有很多人默默為這些傷患與家屬努力付出。
這個社會上有那麼多熱血的傻子,不計個人利害得失的投入,只因為社會上有人需要幫助(雖然我私心希望,未來這樣的同理心可以延續,擴及其他不是因為去玩,而是工殤或重大意外的國人),真的很難不為了這些無私奉獻而感動。
可是,卻也有令人悲憤的地方,那就是我們投票選出來的政府。這次爆炸事件發生之後,許多人赫然發現,這個國家在緊急救難系統的設置上破洞一堆,只靠醫療最前線人員的血汗勞動支撐;健保竟不知道如何處理大量傷患就醫的付費問題;消防安全法規無法有效約束大型場所與活動的安全等等。原來,我們的國家,根本沒有任何制度可以因應突發的大型意外事故?可笑的是,人口密集的台灣成天舉辦大型活動!
讓人悲憤的是,手握資源的政府單位,竟然無法整合救災資源,主導後續的安置與治療,只能找民間宗教人士來幫大家祈福,只能跟在民間各類專家學者的建言後面,亡羊補牢,補救各種制度漏洞,甚至在意外不幸之後,才要開始建立制度。
其他國家是在意外發生之前,考慮各種事故發生的原因與發生後的處置需求,設計制度,融入日常生活,透過國民義務教育讓人民內化學習這些躲避風險的能力,以及風險發生後的處置方法。想想日本,從小就讓人民學習防災。311大地震之後的秩序井然震驚世人。我們則是天真地假裝這些事情都不會發生,這麼多年了,連派人去日本虛心學回整套防災技巧都辦不到,只有官員民代每年一次又一次的假考察真旅遊。
八仙塵爆讓人發現一個殘酷的現實,台灣人之所以熱血,是因為政府這部機器徹底失能,完全無法運作。每次重大意外發生之後,台灣民間出錢、出人、出力,沒有怨言。因為,我們心中全都知道,這個政府一點都不可信任也不可依靠,只能自力救濟,只好不斷熱血下去,因為當人民有難時,第一時間來幫忙的絕對不是政府的救援系統,而是其他看見不幸的人民。
台灣人熱血且樂於助人絕對是好事,然而,一個更殘酷的事實是,如果一個國家的社會安全網與緊急急救網更健全,也就是輔助人民生活順暢的各種制度設計更健全,能夠事先預估風險做好規畫,而不是出事才來震怒與亡羊補牢的社會,人民反而可以省下用在救災與助人的熱血,花更多時間在創造社會集體效益,把國家變得更強大。例如:德國和北歐國家,就是以綿密而健全的制度保護落入災難的人民,國家率先動起來幫助人民,其他人也可以投入協助,但不需要因此停下手邊工作,過分操勞自己,或讓社會停擺。只有健全制度才能讓救難事半功倍,而非像沒有制度的台灣只能事倍功半。
請大家記得一件事情,因為政府失能,才讓人民在重大災難發生時必須熱血自力救濟,因為政府不可依靠,因為欠缺合理運轉社會的制度,人民才被迫一次又一次的放下手邊工作投入救災與扶弱。如果我們仍然堅持這種自己動手做,卻放過政府,不監督並要求其將制度建立起來,最後只是累死人民,卻縱放那些無能官僚坐享高薪,再以龐大退休金支付計畫拖垮國家財政。
熱血很好,樂於助人也很棒,但是眼下台灣更需要的是能夠讓社會這部機器運轉更順暢且出事時能由組織的力量主導修復的制度規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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