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林憶直
(作者為台灣醫療勞動正義與病人安全促進聯盟起始成員,現職急診專科醫師)
民國九十六年,筆者第一次在急診室遭到暴力。一個拳頭過來後,我躺在地上!腦中浮起來的是:「四年!內科、外科、小兒科、婦產科……幾乎什麼科都去訓練過!每天晚上六點半值班到隔天十點半,無日無夜的燒掉自己的生命……我都已經這麼努力了,為什麼我會被打?」
就是因為四年那樣的壓縮學習,我才有本事在幾分鐘之內診斷這個病人是腦出血。那天晚上,那個病人住上加護病房,接手的神經外科醫師搔搔頭說:「這個診斷速度也太快了吧?」
就因為這句讚美,我繼續留在急診。雖然挨了一拳,但我終究是救了一條命,「可以了!」我這麼對自己說。
民國一百年,在另一家醫院的急診室,我又成為暴力的受害者。
也是深夜,也是一群喝醉酒的人。先動手的那個人,根本沒有掛號,甚至連病人都稱不上。整個過程,其實就是喝完酒想找人打架,乾脆來急診室打護理師與上前勸告的筆者。那時,我正在診視兩名患者,都是在和信醫院接受癌症治療剛出院不到兩天,一個發燒、一個肚子痛到在地上打滾,只因為和信沒有急診室,我就必須把這兩個患者的病史問得非常仔細,以決定需要什麼樣的檢查與治療。
那個深夜的暴力事件,筆者撐住了,沒有倒下,我儘速報警,在情況控制住之前,就躲在辦公室用電腦系統與電話聯絡的方式,持續替在場的病人診斷與治療。
雖然這次我沒有再被打倒在地上,但我仍然納悶,把整個事情再想了一遍:從實習醫師到住院醫師,從年輕主治醫師到滿七年需要換照的資深主治醫師,每次上班,我都要求自己做到不可以吃中餐與晚餐,以免耽誤病人病情,也要求自己一定要找出患者受苦的病因。從未有過醫療糾紛的我,為什麼會被暴力對待?
究竟,是我們醫生什麼地方做錯了,還是制度的錯?
後來,我們一群醫師籌組了「台灣醫療勞動正義與病人安全促進聯盟」(簡稱:醫勞盟),昨天正式成立。我在想,如果這最後一帖藥方依然無效,接下來,也許我,也許絕大多數的急診醫師,甚至台灣所有人民,恐怕都要經歷一種彷如要不要讓親人放棄急救的處境了!
出處:自由時報/自由廣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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